倒薄事件显示“污水桶效应”递减

何清涟

中南海的倒薄运动如今也快收官了。说来这算是中共清理门户的“帮内事务”，但因中共是中国唯一的长寿执政党，所以这当然也算是中国的国事，而且是大国事。北京当局投入了那么多舆论资源，甚至用“无间道”的方式不断向世界各语种媒体喂料，让它们轮流曝出内幕，当然是希冀有所收获。

先说当朝者的收获。薄督事件通过全世界媒体业形成的剧场效应，远远超过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次君主平叛。中南海运筹于帷幄，决战于沙盘，心战于宫帏，放料于外媒，最后以薄家、谷家这两个中国政坛的中小红色家族成员身败名裂收场。这倒不是薄督本人太过无能，而是中共政治体制下地方督抚只掌民事、不管军务的必然结局。因地方督抚不掌军务，对中央权威形成的挑战与冲击就有最后一道“防火墙”。这场“平叛”既与汉文帝平“七国之乱”不同，那时诸王可以养兵；也不象康熙平三藩之前主弱臣强之势，朝廷先得养足气力才能一战。今上胡锦涛拥有足够的制度化资源：军队、警察、国安系统、宣传系统。对于传说中疑真疑幻的薄党们，今上的策略是敲山震虎：不听话，就象薄谷两家，从主子队列清除出去，还要播其臭名于四方。

此举成功地解决了第三、四代党与国家领导人在中共“红色董事会”当中的地位问题。领教过中国老太子党优越感的人都知道，老太子党一直以“红色董事会”的正宗成员自居，其资格认定主要是一项标准：即父辈参与过中共建政且是省部级官员（即他们宣称的“红色江山是我们父辈抛头颅、洒热血换来的”）。按照这一标准，老太子党一直将江泽民、胡锦涛等人看作是邓小平雇来管家的总经理（ＣＥＯ），算不上“红色董事会”的正式成员，对三、四代领导人的子弟在金融业翻云覆雨、巧取豪夺忿忿不平。倒薄成功，是红色中国的第四任“总经理”、“副总经理”通过“经理人持股”（Management Buy-out，简称ＭＢＯ）的方式，成功地跻身于“红色董事会”，并成为正式的董事长、副董事长、常务董事们。如今形成的“满朝文武朱紫贵，只少薄侯一族人”格局，在十八大后会有些变化，届时，老太子党们会因年龄（大多是60岁至70岁之间）等各种因素淡出政坛、军界，以胡锦涛派系为主要成员的新贵们将渐成中国政坛主力。此举不仅保证了胡温等现任红色ＣＥＯ可按自己意志完成权力交接，对其卸任后的身后之事（家族平安）也算有了保证。
中国人的收获只能是看了场大戏。通过各种途径曝光的薄熙来丑闻，再次将中国政治的暗箱作业、权力斗争、贪腐泛滥这些不堪闻问的一党专制的必然产物全盘曝光，人们更加坚信反腐败只是中共的权斗工具。譬如揭露出薄家在海外存有60亿美元的巨额财富，以及薄瓜瓜在海外的高昂学费来源问题，就再次证实了中国高层官员在海外存放有大量财产，以及大批高官子弟支付高昂学费在海外留学这类普遍现象确实存在。无论如何，中共再巧舌如簧，也无法保证这两样只是薄家专利，其他高官都是廉洁的，没在海外存放资产，学费全是从自家血汗工资里抠出来的。人们甚至还会类推：级别更高的高官存放海外的资产只会远远高于薄家的60亿美元。
至于对薄督的那些羞辱性传言，其实羞辱的不止是薄家，而是再次将中共那满身脓疮昭示天下。比如传言薄有100个情妇（为什么选定 “100”这个整数，而不是99或者中国人最喜欢的108这个数字，只有传言者才知晓其中奥秘），此事对中国人来说是“司空见惯浑闲事” ，因为比薄督位低势轻的市委书记、省委领导们拥有数量更多的情妇。有关谷开来为了帮薄升迁而用色贿的传言，只会让人觉得中共政治局委员位置的谋取方式原来如此不堪，与基层官员买官卖官如出一辙，赔钱还得赔上老婆，如河南开封市委组织部长李森林的300余位 “贡女”。也少有人认为这只是薄夫妇人品坏得出奇所致，因为无数事实教训了中国人：中共大小官吏，大权在握时，人人是圣是贤，个个乃文乃武。一旦失势，人人均成蠹贼，个个尽是流氓。

倒薄是否为中国带来政治体制改革的契机？这是一些人为这场权力斗争努力涂抹上的一道亮色。证据就是温相3月14日记者招待会上那番有关路线斗争的讲话，以及他多次表示过对民主制度的向往。我的回答是绝无可能，且看以下分析。

在现今中国的吏治环境下，对薄督这种太子党身分的达官来说，贪污算不上什么，杀个把人也算不上什么，但他“谋逆犯上”，所以那些罪就成了入罪之由。说穿了，这场权力斗争自始至终，与高层的所谓“政治分歧”没一点关系。薄督在重庆“唱红打黑”，但从到重庆之前的行迹来看，他并不真的信奉毛泽东与文革那套。与其说“唱红”是明示他的信仰，不如说他是将“唱红”作为政治手段，希望借此赢得部分拥戴，塑造自身的政治合法性。与之相比，胡锦涛的思想底色才是真左，从他所受的文化熏陶到思想底色，以及他在任两届所提出的理论与主张，无不体现了毛“左”的特色。大概正是因为胡对毛这种真心实意的思想追随，才使他不愿意采用“路线斗争”为手段倒薄。

中共在历次权力斗争中形成了一个政治传统，即将失败者当作清洗自身的污水桶，一切罪错全归于失败者，自身在权力斗争完成后，继续 “光荣伟大正确”。但这次倒薄事件，却让中共看到了一个无比尴尬的结果：薄熙来固然已经被各种内部人喂料弄成了一个五毒俱全之徒，但中共那满身脓疮也纤毫毕现地展露在世界舞台那盏聚光灯下。

〔原载《何清涟美国之音博客》2012-04-26；http://voachinese blog.com/heqinglian/〕